问题太太4


如果您支持激情网(517av.),请将本站地址转发给您的朋友!第三章昆吾刀斑沁玉

如果不将节假日计算在内的话,每天下午的六点锺左右,都是潢阳大道两侧
的商家们做生意的最佳时间。下班的人们从潢阳大道路过,每每被那些亮起来的
玻璃门和橱窗所吸引,就会顺便走进去看看。处在潢阳大道黄金地段的“奇玉轩
”当然也不例外,六点以后,店裏就会熙来攘往,客进客出,正是赚钱的好时候。

“奇玉轩”的老板卢连璧低头看看表,已经五点半了,他该换换衣服,到网
球馆去。卢连璧喜欢打网球,相识的几个球友都是在下班之后才到网球馆活动,
卢连璧也就选定了这个时间。

卢连璧穿上运动衣,正准备换那件运动裤,妻子罗金凤推门走了进来。妻子
说,“连璧,今天你就不能不去?等一会儿店裏就该忙了,松鹤宾馆的人还要来
看货谈价,三四万块钱的生意,你就不放到心上呀。”

卢连璧说,“店裏由你当家,由你做主,我最放心了。”

罗金凤生气地皱着眉说,“好,你不在乎店,你总在乎你女儿吧。我守在店
裏招乎生意,丹琴谁去接?”

“小赵呗,让小赵去就行了。”卢连璧一边说着,一边将西裤脱下,把运动
裤套在了腿上。

“噢,派个小伙计去,你就不能去接接女儿呀?”罗金凤恼了,一只手扯住
运动裤脚,一只手扯住那件换下的西裤脚,拖着就走,“玩儿,玩儿,你光着屁
股去玩儿吧!”

“当”的一声,西裤腰带上挂的那柄昆吾刀在地上碰响了,卢连璧心疼得连
声嚷,“瞧你瞧你,把爸留下的宝贝儿给碰坏了!”

听丈夫提起老人,罗金凤眼圈红了。“连壁,要是爸还活着,能让你这样吗?

“奇玉轩”这个店,原本是开在老家水目镇的。水目镇旁边有一架水目山,
水目山出産一种水目玉。此玉晶莹如水,取一块玉料剔净了,对着阳光迎去,就
会看到那玉中水动波流,亮闪辉映,一如女子的俏眼。水目山不大,水目玉不多,
此玉也就以稀爲贵了。卢家祖祖辈辈都是玉匠,在卢连璧儿时的记忆裏,家中曾
经有过两架木制的玉料加工机。它们象老式织布机一样,是用脚来踏的。一架用
来解料,可以拉大型。另一架可以研可以磨可以钻,用来做细加工。等卢连璧稍
大一点儿,这些旧物都淘汰了,换了电动的珠宝玉石雕刻磨床,各式的金钢砂夹
具一应齐备,没有什幺活儿不能做,没有什幺玉料不能对付的。

要说祖传的玉加工器具,留给卢连璧的只有这把昆吾刀了。

这刀长及一掌,宽仅二指。在黑暗中是白的,在白日裏却又泛着幽蓝。父亲
用它来雕玉时,必先打开一个翠玉小瓶,从裏边挑出一点蛤蟆肪,薄薄地涂在玉
料上,然后才下刀。蛤蟆肪由蛤蟆身上熬制,许多的蛤蟆才能熬出很少的一点肪
脂,此物也就十分珍贵。玉料上涂了蛤蟆肪,下刀时就有一种别样的润泽,不滞
不涩,游刃自如。祖辈的这种手艺,费时费力,外人早已弃用。父亲也只是逢到
局部的精细加工,才偶而一试。卢连璧儿时觉得这刀这油好玩,时常拿来乱涂乱
刻,不知不觉中,也就养成了习惯。碰到玉器细部的活儿,常常操用此刀。及至
父亲过世,昆吾刀成了家传之物,卢连璧就让人做了一个皮鞘挂在腰间,就象如
今世人吊在皮带上的BP机一般,须臾也不离身了。

当年卢连璧的父亲在世时,并不愿意将“奇玉轩”从老家水目镇迁至潢阳。
老人曾经私下对儿媳说过,“连壁这孩子不是爱玉,,他是玩玉。我算把这孩子
看透了,他骨子裏只有一个字,玩儿。”

卢连璧到了潢阳,果然将玩儿性显露。先是保龄球、后是卡丁车,接下来迷
上了网球。虽然他爱玩儿,凭心而论,生意做得也还不错。但是要让妻子讲,他
如果把玩儿心收一收,“奇玉轩”完全可以做得更大。

卢连璧表面上天马行空,我行我素,其实心裏还是很在乎妻女的。老婆眼圈
一红,卢连璧就软,连连说:“好啦好啦,丹琴我去接,我去学校接丹琴还不行?

丹琴在市一小上四年级,卢连璧开着自家的三星车在校门口等了不一会儿,
校门就打开了,孩子们排着队往外走。卢连璧不住眼地盯着看,望见女儿盘在头
顶的小发髻和那个玉步摇了(那是别的孩子都不会有的),卢连璧捺了一声喇叭,
喊道,“丹琴——”。

丹琴闻声跑过来,象只猫一样敏捷地钻进车裏,兴沖沖地说:“爸,你来接
我回家呀?”

卢连璧说,“先不回家,跟我去网球馆。”

“噢,打网球喽!”丹琴拍着小手欢呼。

卢连璧故意板下脸,“爸爸打网球,你在旁边写作业。”

体育场的网球馆原本是用来训练专业运动员的,体育场爲了广开财路,在训
练之余,也对外界的网球爱好者限时开放。卢连璧带着丹琴走进网球馆,球友们
就纷纷和他打着招呼。三号场上那个穿黑阿迪达斯的是邓飞河,蜂腰宽背,长胳
膊长腿,望上去格外矫健。与邓飞河对阵的是一个窈窕女子,等待接球时一蹦一
跳的,桃红色的网球裙就一开一合,犹如长腿鸵鸟用短翅拍打着屁股。那女人脸
盘的轮廓看上去极好,待走到近前,才发现已经让岁月憔悴了,面部显得太白了
一点儿,缺少血色。

卢连璧站在那裏,叫了一声,“嗨,弟弟——”,然后望望那女人,又向邓
飞河挤挤眼。

邓飞河会意地笑了,那笑裏有一种何足挂齿的自得与自满。

邓飞河算得上是卢连璧的密友,两人吃在一起玩在一起,几乎无话不谈。邓
飞河二十八九岁了,仍旧是单身贵族,活得无牵无挂,潇潇洒洒。他身边女人不
断,有意思的是,那些女人总是比他大,而且差不多都是结了婚的。这些女人每
每亲昵地称他小弟,于是他就有了一个“弟弟”的绰号。

球场的边上有一些长椅,卢连璧安顿了丹琴在那儿写作业,然后他就站在场
边看邓飞河与那女人打球。女人显然只是初学,需用双手抱着球拍,仿佛不堪其
重。击球时双臂使足了劲儿抡,俨如铁匠使着大锤。有了卢连璧这个可疑的观衆,
那女人越打越不自在,最后终于停住手说,“邓老师,你们打吧,我累了,想休
息休息。”

于是,卢连璧上了场。你吊我拍,你扣我杀,来往几个回合,都是邓飞河占
着上风。卢连璧就逗他,远远地站在底线上喊,“哎,弟弟,有了观衆你就来情
绪呀。”

邓飞河怕那女人难堪,讨饶似的说,“别喊别喊,快打快打。”

女人看在眼裏,索性鲜明出立场来,只要邓飞河得球,必定拍手掌喊加油,
那声音既脆且甜,让卢连璧听着心痒心焦。于是,卢连璧就鼓起孤胆英雄心,每
球必扣,欲要煞住对方,怎奈那些球不是出界,就是触网,直输得邓飞河都替他
不好意思了。

卢连璧又一个狠抽,将球打在网上,然后滴溜溜地在网下滚。邓飞河好心去
捡,正巧卢连璧自己也到了网前。两人凑近时,卢连璧悄悄说,“弟弟,在哪儿
又找了个姐姐?”邓飞河嘘着说,“别乱讲,小夏是让我教她打球的。”

爸爸孤军作战,丹琴当然要来支前。她扔下作业本,先当啦啦队。看到爸爸
老是捡球,就猫下腰,冒着来来去去的飞弹,钻在网下捡球。捡了一会儿,觉得
不过瘾,就伸出小手嚷嚷,“爸,把球拍给我,我打——”

小夏这女人见了,笑着对邓飞河说:“邓老师,看你那身汗,快歇歇吧。”
嘴裏叫的是老师,口气却象个大姐姐。

邓飞河真象个听话的小弟弟,立刻收了拍子,对小姑娘说,“丹琴,拿着,
接叔叔的班。”

邓飞河把球拍交给丹琴,然后退到场边。小夏迎过来。先递上的是毛巾,让
邓飞河擦了汗,然后又“哧”地一声打开可乐罐,送到他的手裏。卢连璧眼巴巴
地望着那份体贴,心裏竟隐隐地生出妒意来。

邓飞河有小夏在场外陪着,卢连璧也有了女儿在场内相陪。小女儿哪裏会打
什幺网球,她胡乱划拉着,弄得卢连璧四下跑动着去捡那些乱跳乱滚的球。球划
拉得越远,爸爸跑得越是喘粗气,小女儿就笑得越开心。

邓飞河说,“卢大哥,你可是累坏了!”

卢连璧却说,“累坏了好啊,当爸爸的情愿。这个世界上谁能累着我呢?还
不是我闰女!”

玩了一会儿,小夏要走,邓飞河也就呆不住。和卢连璧道了“再见”,两人
就相携而去。卢连璧以目相送,只见小夏走起来娉娉婷婷,风度极好。看着看着,
卢连璧眼前就变得恍惚了,先是有了那面题了诗的墙,接着就有了“最相思”三
个字下面的脸庞,弯眉细眼,嫩颈粉腮,犹如仕女画一般。

卢连璧记得那名字:乔果。

乔果早上起了床,就想给刘仁杰打电话。

打不打电话给刘仁杰,乔果和丈夫阮伟雄反複商量了又商量。乔果说,“不
打不行啊。说是给人家送礼品呢,结果没有给人家,总得有个说头吧。”

阮伟雄点点头说,“是啊是啊,乔乔,那就打。”

乔果手摸住话机,想了想又说,“还是不打好,反正明天就要找那个卢老板,
再买一个送过去。这时候打电话,我得解释呀抱歉呀,他呢,也少不了罗索。烦。

阮伟雄又点点头说,“是啊是啊,乔乔,那就不打吧。”

乔果把电话机推到一边。她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转回来。“不行,还是得
打,东西没送到,安少甫要是向刘仁杰问起来,就糟了。”

乔果拨通刘仁杰的手机,说出自己是谁,听筒裏忽然没了声音。乔果“喂喂
”了几声,对方依然沉默。乔果心裏想,得,人家是个副市长呢。什幺也不说就
不辞而别,人家能不生气嘛。

心裏这样想着,嘴裏就脱口说道,“生气了?对不起——”

听筒裏即刻传出了那个浑厚的声音,“我不是生气,我是高兴,‘漫卷诗书
喜欲狂’啊。平常,都是我给你打电话,今天呢,你给我打电话了。”

乔果舒口气,接着说:“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手机——,对,忽
然接到家裏电话,是那个,孩子病了,我得赶回去——”

话说出来,乔果自己都觉得太勉强。

“小乔,你不用说这些,我都明白。其实,你对我明说了,我会派车送你的。
我一夜都没有睡好,很担心你的安全,怕你出问题。”

那语调很诚恳,没有一丝抱怨的意思。乔果反而生出歉意了,觉得自己这样
做,有点儿对不住他。

“刘市长,很对不起。因爲走得仓促,那件礼品忘了交给你。改日,我再登
门给你送去。”

对方的声音又显得激动了,“礼品不礼品的,算不了什幺。倒是很想,能再
见到你……”

那激动使得乔果恢複了警觉,接下来乔果说的那句话就很实际。“刘市长,
还有一件事情你得帮帮忙。”

“说吧,什幺事儿。”

“我们公司安总如果向你问起礼品,拜托你告诉他,说已经收到了。”

“嗬嗬嗬,要我瞒着呀。”刘仁杰笑起来,“行,还有什幺要我瞒的,都告
诉我好啦。”

乔果惶惶地回答,“就这件事,谢谢你了。”

至此,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乔果正准备放下话机,那边忽然又说,“小乔,
电话旁边就你自己吗?”声音怪怪的,很低。

乔果望望身旁的丈夫,回道,“没别人,就我自己。”

那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深切很真挚,“小乔,你走了之后,我一直睡不着。
你从温泉池裏出水时的情景,老是在我眼前晃。半夜裏,我起来在窗前独坐,只
见风清月白,不知今夕何夕呀。我忽然想写点儿什幺了,铺纸蘸墨,一挥而就,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写
这幅字的时候,感觉特别好。这感觉,是从你那儿得来的啊……”

对方娓娓的诉说宛如风入幽谷,呜呜地回旋不已。乔果听着,不知不觉地闭
了眼,那一瞬间,仿佛跌进了幻觉裏。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乔果说,“好,咱们今天就聊到这儿吧?我要上班了。

放下电话,丈夫问,“他又说什幺呢?”

“也没说什幺。”

“我好象听他在念诗嘛。”

“对,说他念诗的事儿,说他写字的事儿。”

“神经病。”

“嘻嘻,是有一点。”

“还是当心点儿,闹不好,这也是一种诱惑方式呢。”

“嗯。”乔果应着,随即又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刘仁杰正独坐窗前,守着
一弯明月。

天时房地産公司离乔果的家不算太远,骑自行车也就是二十分锺的路。在中
山路和正义道交岔口的附近,有一个汤姆快餐厅。那是潢阳市领风气之先的第一
家西式快餐,卖的是牛奶咖啡热狗可乐汉堡包炸薯条之类的新潮食品。店面的装
修也是新潮的,临街的半边装了玻璃幕墙,一眼就能望到店内那些红红绿绿的塑
料椅塑料桌。

乔果从那儿经过时,偏过脑袋向店裏望。果然,在紧靠玻璃幕墙的第三张台
子前,坐着女友戴云虹。乔果推车来到玻璃幕墙前,向裏边喊了一声,戴云虹却
浑然不觉,只顾垂着脑袋,呆呆地噙着吸管吸那个早已经空了的牛奶杯。乔果用
手敲敲玻璃,提高嗓门又喊一声,“戴云虹——”,女友这才恍然地擡起头。她
苦着脸向乔果笑了笑,然后慢吞吞地离了座。

两个女人并排骑着车,缓缓地往前走。

乔果说,“傻不傻呀,又坐到那儿了。”

戴云虹说,“唉,你不知道那天早上,就我一个人坐在那儿。我正啃着蛋糕
吸着热奶呢,他来了。他站在我旁边说,请问,我能坐这儿吗?”

“我知道,你让他坐下了。你们一起吃的早餐。”

“你不知道,他后来问我,今天是周末,你打算干什幺——”

“我知道,你说,周末就喜欢睡懒觉,睡醒了没有什幺事儿可干。他就带你
上了公园。”

“你不知道,我们在公园划船了。我们俩坐在一条小船上,他划右桨,我划
左桨。”

“我知道,划着划着,他就亲你了。你没处躲,差点儿把船弄翻了。”

“你不知道,我怎幺会那幺迷,晚上和他一起吃了饭,就把他带到我住的那
个地方,和他上了床。你不知道,他多棒,他让我多快乐——”

乔果同情地望望女友,“云虹,别再说了。这些事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什幺
都知道。云虹,你就忘了这个男人吧。”

“忘了?唉,没那幺容易呀,”戴云虹长长地歎口气,“这个男人大概和我
前世是冤家吧,今生今世就这样缠着我,一辈子也摆不掉。”

乔果说,“什幺冤家不冤家的,还不是自己做了套子自己解不开。”

戴云虹自怨自艾地说,“对对对,是自己做的套儿,其实都怪我自己。那时
候吧,老觉得路还长着呢,前面的人还多着呢,对他没有太在意。我没问过他的
名字,他也没有问过我的名字。就这样,人来了,人走了。唉,也不知道这会儿
他在哪儿?他在干些什幺呢?”

“你不知道我知道,”乔果故意冷着脸儿说:“这会儿啊,他正在另外一家
饭馆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吃饭呢。吃完饭呐,他打算带那个女孩子上公园去划船。
然后呢,嘻嘻,就在船上亲亲她。”

“讨厌呀讨厌,”戴云虹故意板起脸,“从现在起,再不跟你说话了。”

讲是这幺讲,不一会儿,两个女友就又说起了悄悄话。乔果和戴云虹都在公
司的业务部,坐的又是脸对脸,说悄悄话最方便。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笑着上
了电梯,到了公司的十八楼,刚出电梯间,乔果一眼看到安少甫正从对面走过来。
乔果说了句“挡挡我”,就往戴云虹的身后躲。安少甫一边走一边和两个客人说
话,来到跟前时,戴云虹说句“安总早,”安少甫回了句“早”,也就过去了,
似乎并没有留意戴云虹身后有没有人。

走进写字间,戴云虹问乔果,“乔姐,你今天爲什幺这幺害怕安少甫?”

乔果说:“他安排我给刘仁杰送个东西,我还没有办好,怕他问。”

戴云虹宽慰她说,“别担心,你没看到刚才安总跟着客人一起出去了,我想
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说是不担心,压在心裏总是个事儿。乔果一坐下来,就给卢连璧挂电话。那
边得知是乔果,话音裏显得高兴。乔果半捂着话筒,压着声音说,“喂,我想见
见你。”对方问,“有什幺事儿?”乔果说,“见面再谈吧。”对方就问,“什
幺时候?”乔果说,“越快越好。”对方很爽快地回答,“我就在店裏等着,你
什幺时候来都行。”

乔果放下电话,戴云虹在旁边挤挤眼儿说,“有相好的了?”

乔果摇头笑,“什幺呀。”

“我还能听不出来,‘想见见你’呀,‘越快越好’呀……”

“哎哟,你弄错了,不是那回事。”

戴云虹撇撇嘴,“好啊,我什幺事儿都告诉你,你什幺事儿都瞒着我。”

“得得得,我得赶快去,回头再给你解释好不好?”乔果拿起包,叮嘱戴云
虹,“拜托拜托,如果安总问,你就说我不舒服,到医院看病去了。”

戴云虹故意逗她,“才不呢,安总要是问,我就说你会男朋友去了。”

乔果笑着扬起手,,正要向对方的胳肢窝儿搔一把,忽然房门一响,进来的
正是乔果最怕见到的安少甫。原来,安少甫方才只是到楼外送送客,并没有随客
人一起走。

“哎哎,当心当心,可别打着我啦。”安少甫用手护着脑袋,装出个怕挨揍
的样子,“我说只有公鸡爱斗架,原来母鸡也好斗啊!”

乔果满脸尴尬,这一下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安少甫不会不向她问起送礼的情
况。乔果脑袋裏正飞快地转着圈儿,琢磨着应对之词,安少甫又开口了。

“小乔,辛苦了。刘市长那边的事儿,你办得很漂亮嘛。”

“唔。”乔果含糊地应了一声,猜不透安少甫是什幺意思。

“你到的那天晚上,我跟刘市长通了电话。他对礼物很满意,对你也很满意
呀。”

乔果心裏腾地跳了一下,当天晚上安少甫就和刘仁杰通话了!那时候她在哪
裏?她恐怕正坐在下山的那辆冷藏车上呢。

很显然,刘仁杰在护着她。

——而且,是在今天早上乔果打电话给刘仁杰请他帮忙瞒着这件事之前,刘
仁杰就已经做了。不管怎幺说,乔果此时不能不心生感激。

安少甫到这边来,就是给乔果打个招呼,祝贺她马到成功。乔果心神不定地
应酬着,等安少甫刚一离开,乔果就匆匆地赶往“奇玉轩”去了。

接到乔果的电话,卢连璧有点喜出望外。在此之前,卢连璧也费过心思,想
找个什幺由头,再见见乔果。要说卢连璧也是见多识广的男人,而且在他看来乔
果很明显的是“安少甫的人”,非份之想本不该有。可是,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爲什幺这个仅仅见过一面的女人,却时时心头眉头的,让他难以释怀。

卢连璧平时并不站柜台,接了乔果的电话,他却站到了靠近大门的那个柜台
后面。只要门一响,卢连璧就立刻摆出笑脸相迎。一连迎了几个不相干的顾客,
有点儿懈怠了,刚刚转过脑袋要打哈欠,忽然听到一声“卢经理——”。声音是
丁丁琅琅的,犹如落珠碰玉。卢连璧擡眼去望,正和乔果的目光相遇。瞬间的一
交一彙,便旋即跳开。仿佛仅此一触,就有了不敢扪及的灼伤。

这刹那间的感觉显然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因此乔果刻意提高了的声调就带
有了一种要掩饰什幺的意味。“哇,卢经理,你这儿可真是个藏宝洞啊!”

卢连璧是经不起夸奖的,尤其是夸奖他的“奇玉轩”。听了乔果这句话,卢
连璧踌蹰自得地说:“宝不宝的不敢说,值得看的东西嘛,也还有几件。”

乔果并非是来参观的,但也懂得求人不能直奔主题。于是就做出兴味盎然的
样子,随着卢连璧在那些玻璃柜台前仔细地观看。

“哇,这石洞裏的乌龟真妙哎!它是怎幺雕成的呀?”乔果先是被一只藏在
洞裏的玉龟吸引住了。外层的石洞是那种明亮的黄色,酷肖水畔的黄泥壳,裏边
的龟呢,是黑褐色的,伸着脖子探着脑袋,仿佛想要往外钻。

“这用的是透雕法。这块玉料外表看上去是黄土色,裏边呢,是铁褐色。玉
工依料设计,匠心独运。想到就不容易,要做到,就更得花一点儿工夫喽。”

乔果看看标价,两千五百元。她摇摇头问:“这幺贵的玉龟,有人买吗?”

“神龟天年嘛,这是贺寿用的吉祥之物。有时候,要想讨一个人喜欢,可以
先讨那人的老爷子老太太喜欢。两千五百块讨一个喜欢,不算贵。”

“那这个呢,这两只鸟,卧在草裏干什幺?”

“唔,你来仔细瞧瞧两只鸟的脖子。看清楚了吧?它们是交合着的。下面的
草呢,是同心草。这叫做鸳鸯同心。”

做什幺用,用不着卢连璧解释,乔果自然心知。她把目光投向旁边另一座玉
雕说,“这个不用讲了,这是雄鸡。雄鸡报晓,对不对?”

“完了完了,你这样一讲,我这座玉就别想卖出去了。”卢连璧打趣地说,
“你先瞧瞧下面这是什幺,这是鸡冠花呀;再瞧瞧上面,公鸡的脑袋上是不是有
一个大鸡冠?哎,对了,这叫冠上加冠。隐含的意思就是‘官上加官’。你想想,
当官的听了,哪个不喜欢。”

“噢,原来是这种说道啊。”乔果恍然大悟。

循着这种思路,乔果很快就看出了门道。几匹马昂首扬蹄,一往无前地跑着,
那叫“仕途千裏”;一只玉哈蟆,背上驮着个方盒子,那叫“金蟾送财”;几根
竹节分明的绿竹子,上面低低高高地登着几只偏脑袋翘尾巴的喜鹊,那叫“步步
高升”……

不知不觉地站到了另一个柜台前,只见玻璃柜中陈列的玉石器物一个个斑驳
陆离,全都显得陈旧不堪。乔果脱口说道:“哟,什幺东西,这都是从哪儿挖出
来的呀?”(乱伦电影)..

“哎,你可别小看它们,”卢连璧轻轻点着柜台玻璃说,“这一个柜台裏的
东西,可是要比所有柜台裏的东西加起来,都要值钱呢。”

乔果笑了,“真的?至于嘛。”

“看你不相信了吧,”卢连璧很认真地乔果指点着,“瞧这个,这个圆圆的
扁扁的平平的,中间有个孔的东西。这就是‘璧’,它是古人用来佩在绅带上的
饰品。”

乔果说,“我知道,就是你名字裏边的那个‘璧’。”

卢连璧说,“这个‘璧’呀,可是比我那个‘璧’贵重得多。中国的古玉,
以周、汉、宋、清四个朝代之物最爲精妙,这块璧,正是汉代的器物。你再看这
个,这是玉轸,是古琴上用来系紧琴弦的东西,这可是宋朝的。这个长条形的—
—,这叫做勒,勒马嘴用的,是前清的东西。这是玉搔头,这是玉荷、这是玉导、
这是玉拨……”

正讲得津津有味,卢连璧忽然停住了。

乔果说,“哎,讲啊讲啊。”

“我想,你不是来参观的吧?”卢连璧笑望着乔果。

乔果四下看了看,没有说话。

“唔,咱们是不是到裏边喝口茶,慢慢地谈?”卢连璧会意地向经理室那边
指了指。

乔果跟着卢连璧走进经理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蹲在热带鱼缸上的那只硕
大的猫。那猫不是寻常的黑白色,而是那种如铜如金的灿黄。在灿烂的黄色裏,
嵌着如铅如铁般凝重的黑色,再加上它擡头时那副威猛的神态,就使得它看上去
有些如豹如虎了。

乔果他们进屋时,那只猫正趴在鱼缸上要捞那些色彩豔丽的热带鱼。它斜着
半边身子,毛爪子犹如船桨一般,搅动了玻璃鱼缸中的水。卢连璧喝一声,“去
——”,那猫才不慌不忙地看了一眼主人,然后悻悻而去,只将一串湿漉漉的爪
子印,留在了宽大的老板台上。

乔果说,“卢经理,你的店和别人的不一样,你的猫也和别人的不一样。”

卢连璧说,“猫是从老家带来的,店也是从老家迁来的,都带着土味罢了。

“带着土味的东西,往往很特别,很诱人。”乔果斟酌着词句,慢慢地说,
“比如上次我们安总从你这儿得到的那个怪怪的玉笋吧,你看能不能——,我出
钱,再买一个?”

听完乔果的话,卢连璧慢慢敛起了笑容。他审视般地望望乔果,然后很认真
地冒出一句话,“请告诉我,出了什幺事儿?”

“我把它弄丢了。”乔果以实相告。

“你可真行啊!”卢连璧嘲讽地眯起了眼睛,“你知道你丢的是一件什幺东
西吗?”

乔果摇摇头。

“听说过明朝的大太监魏忠贤吧,他在明熹宗的时候,几乎专权独揽了朝政。
魏忠贤手下有个得力的帮手魏大良,做官儿做到了吏部右侍郎。混到这个份儿上,
地位有了,钱也有了,可是地位和金钱对于他又有什幺用?这个魏侍郎是个宦官,
他没有阳具。做爲一个人,最贵重的是生命,是生命本身带来的快乐。没有了这
个,他就是一个大穷大贫的人!”

听了卢连璧后面的那句话,乔果似乎受到了震动。

卢连璧好象没有注意到乔果的神情,他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魏侍郎活着
的时候想要快乐,哪怕吃不到快乐,能看到女人快乐,也算闻到了味儿。所以,
他才让人做了个玉阳具。可怜呐,死的时候,玉阳具跟着他一块落葬了,想着到
阴间也要闻味儿的。这玉阳具和尸体挨在一起,久而久之,尸体之血就一点一点
地沁入了玉石之中。这就是世人所贵的斑沁玉。安少甫买下来,要你送给刘仁杰
的,就是这样一件出土宝物。在这个世界上,绝不会找到相同的第二件。你就是
有再多的钱,又到哪儿去买呢!”

听了卢连璧这番话,乔果顿觉如雷轰顶。她心急火燎地求道,“卢大哥,怎
幺办怎幺办,你可得帮帮我!”

“别急别急。瞧你,一口一个大哥,我还能不帮你。”

乔果只怕不牢靠,又说道,“卢大哥,只要你帮我这个忙,你说怎幺谢就怎
幺谢!”

话一说出来,乔果觉得不妥了,脸色刹时变得绯红。

“叫个大哥就成,别说谢的话。”卢连璧挺仗义地摆摆手说,“你要再说‘
谢’字,我可就不管了。”

乔果连连点点头,“行行行,卢大哥,全都听你的。”

卢连璧这才问乔果,“丢失玉笋的事,你给别人说了没有。”

“除了你,还有我丈夫。”

“那好,到此爲止了。这事儿有办法。”

“这幺说,还能弄到玉笋了!”

“真的不可能有,只能造假。”

乔果正想问,假的怎幺造,会不会和真的一样,经理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卢
连璧的太太罗金凤走了进来。她眼睛亮闪闪地看看乔果,嘴裏却轻描淡写地说:
“哟,我说老板怎幺不出来照顾生意,原来关着门儿在这裏聊天儿呢。”

“太太,我们就是在聊生意呀”卢连璧说:“来,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天
时公司的业务部经理小乔,这位是我太太。”

乔果和罗金凤寒喧了两句,然后又把目光投向卢连璧,显然希望能够和他接
着谈。卢连璧却说:“乔经理,我看,咱们今天就先谈到这儿吧?”

乔果只好点点头。

于是,两口子客客气气地将乔果送出了门。

望着乔果远去的背影,罗金凤笑嘻嘻地对丈夫说:“唔哟,我说今天奇怪了,
怎幺一大清早你就到前面站柜台呢?原来是要迎这幺个画儿似的女人呐!”